土耳其获胜

来源｜The Athletic

作者｜James Horncastle

编译｜马逸凡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个半小时，但莱比锡城市的嘈杂声已经渐起，在一排排雅致的淡粉色别墅之上回荡。

循着声音的来源，外面的人们走出广场，屋里的人们掀开窗帘往外看。沿着马丁·路德环路，绕过莱比锡的立方形斑岩砖教堂，一群身披国旗的土耳其人正向着RB竞技场行进。盘旋在头顶的直升机轰鸣都无法使他们安静下来，警车的警笛声对他们而言也只是遥远的背景音。

成千上万的土耳其人齐聚在马路上。他们跟随着专门为这场比赛租用的敞篷巴士。巴士被涂成了红白相间——那是土耳其国旗的颜色。手持扩音器的球迷们在巴士顶层高呼。冷焰闪光弹发射，红色的烟雾弥漫。他们一边拿国旗遮住嘴巴，一边唱着：“Na-na na-na-na-na-naaaaaah… Ooooooooh Tur-ki-ye. Na-na na-na-na-na-naaaaah.”

相比于多特蒙德（23,000人）和汉堡（58,000人），莱比锡的土耳其裔德国人并不多。2024年欧洲杯，土耳其在多特蒙德和汉堡踢了三场小组赛，1/16决赛，他们在莱比锡红牛竞技场对阵奥地利。时隔十六年，土耳其终于回到了欧洲杯淘汰赛场上，这场比赛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主场作战。球迷们挥舞着印有新月和星星的国旗，上面还写着德国其他城市的名字——法兰克福和威廉多夫的土耳其球迷也来到了现场。

当广播中响起塔尔坎的歌曲《Bir Oluruz Yolunda》时，人群沸腾了。

然后，比赛开始了。站在球门后面第一排的六名鼓手敲起小鼓，想要控制比赛的节奏，他们背后是一面横幅，印着土耳其开国元勋阿塔图尔克和一句历史名言。57秒后，土耳其闪击破门，德拉米尔打进了欧洲杯淘汰赛历史上的最快进球。在奥地利人面前，土耳其再次“兵临城下”，就像1529年和1683年一样攻陷了维也纳。

德米拉尔的进球点燃了球迷的激情。

德米拉尔和他的队友们庆祝他们提前取得进球

土耳其今年三月曾以1-6惨败奥地利，但是他们的主教练文森佐·蒙特拉却表示，这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将功补过。

这位意大利教练称那场失利为他“职业生涯最可怕的污点”。面临人们要求他辞职的呼声，他在过去的两周里，都在为自己欧洲杯上所作出的成就辩护。“当我接手时，人们担心我们没资格参加欧洲杯，”蒙特拉提醒他的批评者。“可是，我们不仅提前一场出线，还是以小组第一的身份昂头挺进十六强。”

那场对奥地利的惨痛失败似乎抹去了一切成就。“我们72年后终于在他们德国的地盘上赢了他们（友谊赛3-2），也首次客场赢了克罗地亚（欧预赛1-0）。这一年充满了'第一次'。”他反驳道。

在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切都被抛诸脑后。情绪使媒体和球迷们无法自拔。边锋凯雷姆·阿克图尔库勒在土耳其对阵葡萄牙的第二场小组赛之前说道，比赛胜利的关键不是战术，而是“激情”。“激情”是一把双刃剑，它像一股红色的浪潮，可以把球队裹挟着抬到风口浪尖，也可以掀起巨浪让球队万劫不复。这种激情让蒙特拉看起来无比兴奋又精疲力竭。

合理排兵布阵的同时，还要符合球迷的期待，简直难如登天，比面对最强硬的对手都要困难。当土耳其以0-3输给葡萄牙时，他因为使用无锋阵而饱受批评。他因为没有首发金童阿尔达·居莱尔和凯南·伊尔迪兹而是让门将阿尔泰·巴因迪尔上场而备受指责。这位门将曾在去年冬天对德国的友谊赛中首发，他们3-2战胜了日耳曼战车，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蒙特拉看起来既兴奋又疲惫

在汉堡进行的与捷克的小组赛，是欧洲杯历史上最激烈的一次交锋，看台上的观众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就如同他们国旗上新月的形状。

当捷克被罚下一人，只剩十人作战时，沃尔克斯帕克体育场的土耳其人欢欣鼓舞。当队长恰尔汗奥卢为他们取得领先进球时，他们欢呼雀跃。而当捷克队扳平比分时，他们一下子垂头丧气，只能倚在栏杆上抽电子烟泄愤。

他们咒骂着自己的主队，直到蒙特拉派上被曾不被重用的前锋托松，当后者在第94分钟打进制胜球绝杀比赛时，球迷们变得疯狂。“当我说我们需要控制我们的情绪时，情绪却控制了我们，”蒙特拉觉得，“我们太想赢了，这却让我们有点害怕胜利。”

蒙特拉在下一场比赛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引用了一堆统计资料，想要证明土耳其就像球迷希望的那样充满进攻属性。他指出的数据有：创造机会（150次）、成功盘带（53次）、场均射门数（17次）。“我们有五名不同的球员进了五个球，这五个球里，没有角球，没有点球，没有任意球，没有乌龙球。”在周二的比赛中，队长哈坎·恰尔汗奥卢缺席。这位世界足坛最好的定位球大师之一无法出战，人们对于土耳其的质疑比以往更多了， 认为他们可能会比以往更缺少控球率与定位球威胁。

但是年轻球员居莱尔站了出来。

居莱尔激励土耳其球迷

有人说，居莱尔的角球技术已经超越了恰尔汗奥卢。对于这位年仅19岁的小将来说，这似乎有些夸张了，但如果你看过居莱尔踢球就会明白，他射出的球在空中的弧线比奥斯曼帝国最好的建筑师画出的弧线还要完美。

居莱尔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他在场外很内敛，在场上却很大胆。对奥地利的比赛中，他曾尝试在中线处远射打门，还不断告诉队友他们应该插上的位置。在队友的跑位不如他意时，他也会抱怨。

在对阵奥地利时，居莱尔再度送出一个完美的角球，助攻德米拉尔梅开二度破门。他转过身对着奥地利球迷庆祝，面前是无数中指与谩骂，空中飞舞的塑料杯洒下了一场啤酒雨。这是一个传奇的标志性时刻，对面球迷看台的土耳其人陷入狂欢。

正如他的球技一样，居莱尔的性格也很突出。

“居莱尔今晚的表现堪称完美，”蒙特拉说，“他这场比赛尝试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今天一场的跑动距离比他这辈子任何一场比赛跑得都多。我知道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步，但我要表扬他今天的表现。”

球队攻入第二个球后，居莱尔转向奥地利球迷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土耳其人以2-0的优势领先。似乎他们就要这样一帆风顺地进入四分之一决赛了。这场比赛就像难以跨越的伊斯坦布尔海峡，它的洋流强大而不可预测，看着土耳其球员们就这样一帆风顺地渡过了它，许多奥地利球迷陷入崩溃。

全场最佳球员的德米拉尔全场拼命奔跑抢断，在一次激烈的拼抢后抽筋了。这之后，奥地利扳回一球。他们的教练拉尔夫·兰格尼克相信，如果比赛进入加时赛，奥地利将会晋级。

“土耳其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说，“我们在体能上更有优势。”

然而，土耳其的门将居诺克在关键时刻拯救了球队。在补时的第4分钟，鲍姆加特纳头球攻门，居诺克侧身跃起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扑救，也粉碎了奥地利人绝平的可能，为土耳其锁定了一场几乎没有人预测到的胜利。

终场哨音响起，奥地利球员绝望地倒在地上，土耳其人则在中圈的周围围成一个大圆，领着球迷高声歌唱。

“今晚的胜利超越了所谓的战术计划与排兵布阵”，蒙特拉说，”这支球队展现出了团队的灵魂。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土耳其的精神与内核。这就是我爱这个国家的原因。他们充满激情，充满爱。这是发自肺腑的情感。我很高兴今天取得了胜利，能让在德国的土耳其人以及全世界的土耳其人都感到骄傲。

比赛结束后的三个半小时，德国各地的大街小巷的汽车喇叭声仍然连绵不绝。德国人的另一个主队——土耳其取得了胜利。

(Top photo: Masashi Hara/Getty Images)